文学的理由 高行健 我不知道是不是命运把我推上这讲坛.由种种机缘造成的这偶然.不妨称之为命运.上帝之有无且不去说.面对这不可知.我总心怀敬畏.虽然我一直自认是无神论者.一个人不可能成为神.更别说替代上帝.作家也同样是一个普通人.可能还更为敏感.而过于敏感的人也往往更为脆弱.一个作家不以人民的代言人或正义的化身说的话.那声音不能不微弱.然而.恰恰是这种个人的声音倒更为真实. 这里.我想要说的是.文学也只能是个人的声音.而且.从来如此.作家倘若想要赢得思想的自由.除了沉默便是逃亡.而诉诸言语的作家.如果长时间无言.也如同自杀. 自言自语可以说是文学的起点.借语言而交流则在其次.人把感受与思考注入到语言中.通过书写而诉诸文字.成为文学.当其时.没有任何功利的考虑.甚至想不到有朝一日能得以发表.却还要写.也因为从这书写中就已经得到快感.获得补偿.有所慰藉.文学史上不少传世不朽的大作.作家生前都未曾得以发表.如果不在写作之时从中就已得到对自己的确认.又如何写得下去? 我居然在有生之年.有幸得到瑞典文学院给予的这巨大的荣誉与奖赏.这也得力于我在 世界各地的朋友们多年来不计报酬.不辞辛苦.翻译.出版.演出和评介我的作品.在此我就不一一致谢了.因为这会是一个相当长的名单. 作家其实承担不了创世主的角色.也别自我膨胀为基督.弄得自己精神错乱变成狂人.也把现世变成幻觉.身外全成了炼狱.他人固然是地狱.这自我如果失控.何尝不也如此?作家也不是预言家.要紧的是活在当下.解除骗局.丢掉妄想.看清此时此刻.同时也审视自我.自我也是一片混沌.在质疑这世界与他人的同时.不妨也回顾自己.灾难和压迫固然通常来自身外.而人自己的怯懦与慌乱也会加深痛苦.并给他人造成不幸. 这是个没有预言没有许诺的时代.我以为这倒不坏.作家把握真实的洞察力决定作品品格的高低.这是文字游戏和写作技巧无法替代的.哪怕是文学的虚构.在写作态度严肃的作家手下.也照样以呈现人生的真实为前提.这也是古往今来那些不朽之作的生命力所在.正因为如此.希腊悲剧和莎士比亚永远也不会过时. 这里.不妨借用笛卡尔的话.对作家而言.也可以说:我表述故我在.而作家这我.可以是作家本人.或等同于叙述者.或变成书中的人物.既可以是他.也可以是你.这叙述者主体又一分为三.主语人称的确定是表达感知的起点.由此而形成不同的叙述方式.作家是在找寻他独特的叙述方式的过程中实现他的感知. 不把写作作为谋生的手段的时候.或是写得得趣而忘了为甚么写作和为谁写作之时.这写作才变得充分必要.非写不可.文学便应运而生.文学如此非功利.正是文学的本性.文学写作变成一种职业是现代社会的分工并不美妙的结果.对作家来说.是个十足的苦果. 说佛在你心中.不如说自由在心中.就看你用不用.你如果拿自由去换取别的甚么.自由这鸟儿就飞了.这就是自由的代价. 选自2006年第1期) 13.文章开篇所说的“由种种机缘造成的这偶然 指的是什么? 14.作者怎样看待作家和认识文学的本性的? 15.文章结尾说到“自由 .这是什么样的“自由 ?这跟全文有什么关系? 16.你赞成作者所说的“文学写作变成一种职业是现代社会的分工并不美妙的结果 吗?写一段话.阐述清楚你的看法. 查看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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