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平凡的生活中撷取意蕴丰富的素材。父母对子女的爱大都在日常细微的事情上流露出来。《背影》中所写的父亲送儿子上火车、给儿子买橘子这类平凡小事很具普遍性、代表性,在这个过程中父亲对儿子说的四句话尤其让人觉得耳熟,但这些材料把父亲关心、体贴儿子的思想感情刻画得淋漓尽致。真可以说,作者在选材上达到了“人人心中所有,人人笔下所无”的高度。因此,文章很能调动读者的生活体验,使读者读着不能不联想到父母平日对自己的爱,甚至有些自己本来不怎么在意的事情,这时也会浮现眼前,让自己动心流泪。
作者的笔触是展开而集中的。作品开头写道:“我与父亲不相见已二年余了,我最不能忘记的是他的背影。”把题点了出来,但没有立即扣住背影做文章,而是从北京──徐州──南京,一路写去,似乎离开了题。其实,这为突出主题做了有利的渲染和铺垫。父亲当时正处于奔丧、失业、典卖、借钱这样“祸不单行”的境遇,即使在这样的境遇中,他还一如既往地爱护儿子,为儿子做了一件又一件的事情,这就更显示了父亲的崇高。接着,便刻画父亲的背影,把情节推向高潮。最后,作者又以父亲来信为感情的触发点,尽情抒写内心的感受,在晶莹的泪光中又看到了父亲的背影,照应了开头,深化了主题。
文章的布局由远及近,疏密有间,详略相宜,虚实相济,显得特别和谐匀称。譬如第1段至第4段,对祖母去世、父亲亏空没有实写,而对父亲怎样关怀儿子则写得比较翔实,这种安排是突出主题的需要,因为前者只是意在点燃气氛,后者则和烘托背影有密切的关联。这四段,十分自然地为主题的展现起了过渡作用,没有它,高潮上不去,背影出不来。而刻画背影,作者也没有平均使用力量。如提到背影有三次,第一次是过铁道时,用笔较重,具体而细腻,饱含着作者的深情,实中有虚。第二次是离开车站时,只是虚带一句:“他的背影混入来来往往的人里”,这因为前面已经对背影详写了,所以不必多花笔墨,但这淡淡一笔,把作者悲酸惆怅的感情表达得淋漓尽致。第三次则是结尾时提到的,这完全是记忆中的背影了,是多年后由强烈的思念而产生的背影,这虽是幻象,但也是实情,它把通篇的情感抒发到不可逾越的高峰。由此可以看出,作者在剪裁布局上的手法是多么高超。
3.我读到此处,在晶莹的泪光中,又看见那肥胖的、青布棉袍黑布马褂的背影。唉!我不知何时再能与他相见。父亲戴着黑布小帽,穿着黑布大马褂,深青布棉袍,蹒跚地走到铁道边,慢慢探下身去,很吃力地穿过铁道,爬上月台……虽然是素描式的简单勾勒,形象却异常鲜明,这个“背影”已深深地刻在作者的心里,挥之不去。文章结尾作者再次运用联想的手法再现父亲的背影,使人产生了极其强烈的审美感动和联想,也给读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心理学家认为,艺术形象不是对感情材料的机械复制,而是对现实美的一种创造性的、敏锐的把握。“背影”蕴含了丰富的感情。透过背影,我们不但看到了父亲对儿子的爱,同时也看到了儿子对父亲的感激之情、儿子对父亲的眷恋与想念。应该说,“背影”是感情的浓缩与展现,是作者在对生活观察与体验的基础上的美的创造。
2.我看见他戴着黑布小帽,穿着黑布大马褂,深青布棉袍,蹒跚地走到铁道边,慢慢探身下去,尚不大难。可是他穿过铁道,要爬上那边月台,就不容易了。他用两手攀着上面,两脚再向上缩;他肥胖的身子向左微倾,显出努力的样子,这时我看见他的背影,我的眼泪很快地流下来了。
这是文章中第一次具体地描写父亲的背影,写父亲要给作者去买几个橘子。因为要穿越月台、过铁道,所以通过衣着的描写,再通过动作的描写,显示出父亲行动不便。形象地刻画出父亲吃力的样子,观察十分仔细,刻画十分具体。作者看到父亲为了自己不辞辛苦,联想到近一段时间家中的变故,尤其是想到此前自己对于父亲的暗笑,怎能无动于衷!流下眼泪是因情而至,这也是写第一次被父亲的背影感动得流泪。
1.我心里暗笑他的迂;他们只认得钱,托他们只是白托!而且我这样大年纪的人,难道还不能料理自己么?唉,我现在想想,那时真是太聪明了!
从年龄讲,作者那时已经成年。而且在外读书跑车也已经有了许多次的经验,因此作者认为父亲的做法很可笑。把事情托付给伙计、茶房则更是没有必要。在我看来他们是只管收钱的。“唉”的一声叹息则使整个语句向着相反的情感趋向发展,作者开始认为自己要比父亲聪明,因为他“看出了”茶房收钱而不管事;“知道了”自己这个年龄并不需要如此照顾。“太聪明”就是聪明过分,就是不聪明。也正是这后半句话为后面突出主体做了最有力的铺垫。
(五)注意父亲攀上月台的特写镜头──这是“背影之塔”灵光四射的宝顶。在第三框架的主体结构之上,作者最终为我们推出了“背影”之“塔”的灵光四射的宝顶。这就是父亲攀上月台的一幅独立的画面:
1.父亲两手攀着上面;
2.两脚再向上缩;
3.身子向左微倾;
4.显出努力的样子。
显然,为了突现这幅画面,作者进行了细致的描摹。先是父亲的手、脚、身子等几个点,之后是全身的努力。从而把父亲举手投足的形象永远地印在读者心中。同时,作者还赋予了人物以灰暗的背影、悲凉的色调,从而加强了对主题的表现力。
(四)“买橘子”一节文字的框架结构──这是“背影之塔”透视度最高的亮层。
买橘子一节文字,是从第二框架的主体,向上继续推出,所形成的第三层框架。这一层文章,情节单纯,结构明晰,感情浓烈,叙写集中,对探明文章的本意来说,是透视度最高的亮层,值得深入研究。第三框架也包括四段:
1.父亲要去给我买橘子。
2.父亲去买橘子时的背影。
3.父亲买回橘子。
4.父亲把橘子全部留给我。
这里,父亲去买橘子时的背影,和父亲买回橘子的正面形象,双柱并立式地形成了第三层框架的结构主体,而这两个并列的立面,也各有自己内在的结构。先看“背影”的结构:
1.父亲蹒跚地走到铁道边。
2.慢慢探身下去。
3.穿过铁道。
4.爬上月台。
再看“正面形象”的结构:
1.父亲抱着橘子往回走;
2.先将橘子散放在地上;
3.爬下月台;
4.再抱起橘子走。
很显然,作者对本层次结构主体的突出,不能再采取一、二层框架那种远起烘托和迂徐引渡的方法了,根据文章的发展,作者调转笔锋,对主体形象进行了正面描写,并赋予描写对象以深刻的审美意义,从而从美学的高度突现了结构主体。通过这一层次,我们看到父亲身上闪烁着的美的灵光。正是通过正面描述父亲的朴拙美和色彩美,“透视”出了父亲爱惜儿子的真情,从而使文章放射出夺人的艺术魅力。
(三)“送我北上”一段文章的框架结构──这是“背影之塔”的继起。这一层框架包括四段:
1.父亲决定送我。(第4自然段)
2.父亲送我过江进站上车。(第5自然段)
3.父亲给我买橘子。(第6自然段大部)
4.父亲与我告别。(第7自然段末尾)
这层框架与第一层框架,结构十分相似。买橘子一段是本层结构的主体,一、二两段是前导,第四段是尾声。为了突现第三段的主体文字,作者也花了两个大段的篇幅,紧承上文,顺次写来,备细述说,自然引出了父亲给我买橘子的一段主体文字。试想,如果不是用1、2自然段所写出的那样一位情怀非常的父亲,他在几经周折把儿子送上车后,也就够了,哪里还会想到去买橘子?而如果不写买橘子一节文字,父子之情如何抒发?文章主题如何升华?所以,这种备细述说前事,自然引出主体的写法,使我们不得不慨叹作者的功力。买橘子一节主体文字之后,作者也写到了父亲告别后的背影,这同样是在主体文字之后,形成余韵,对结构主体起了突现作用。
(二)整篇文章的框架结构──这是“背影之塔”的牢固底层。
“背影之塔”的第一层框架结构,是统括全文的。除第1自然段作为塔的奠基石外,全文还应该包括四个大段:
1.父亲的卸职和奔丧,地点在徐州。(第2自然段)
2.父亲办丧事和要到南京谋职,地点在扬州。(第3自然段)
3.父亲送我北去,地点在浦口。(第4、5、6自然段)
4.父亲给我来信,地点在北京。(第7自然段)
很显然,这是一层时空跨度很大的框架。“送我北上”一段是本层结构的主体。为了突现这个主体,作者先用了两个自然段的篇幅,远处落笔,一路写来,为送别的主体文字,制造了气氛。作者先写祖母去世,父亲失业,回家奔丧。这就是说,父亲是在老境颓唐、东奔西走的情况下,送我北去的。惟其如此,父亲在送我之时愈是对我关怀备至、细心热切,他为我所做的内心牺牲就愈大,因而他的爱子之心就愈见其深沉。由此看来,1、2自然段为突现主体作了必不可少的铺垫。主体文字后的第4自然段,写了作者在泪光中仿佛重睹父亲的背影,这是变换地再现主体部分的旋律,形成了余韵,同样对主体结构起到突现作用。这一层次,构成了全篇的龙骨,是“背影”结构之“塔”的牢固底层。
(一)正是文章构思的特点为铺陈那父子之间眷眷的骨肉之情打下了很好的基础。
1.铺垫。文章开头从徐州、扬州、南京写来,时间由远而近,四次重复祖母的亡故和父亲丢职而造成经济上的亏空,气氛越来越浓,初点出“我”对父亲的同情和父亲对“我”的宽慰。这是描写背影之前的铺垫。
2.跌宕。在送别的描写中,“我”欲北去读书,父亲忙于谋事,原定不送,但踌躇再三,还是亲自送到浦口。由不送到送,这是一次跌宕起伏。上车后,待诸事安排妥当,父亲本欲离去,却又依依不舍,于是去为儿子买橘子,这又是一次跌宕。这样,把父子之间的感情步步深化,这是写背影的必要渲染。
3.高潮。有了铺垫和跌宕,行文就自然推向全文的高潮──父亲穿越铁道去买橘子而出现“背影”的情景。作者用了几乎三分之一的篇幅,集中笔墨,细致入微地描写父亲“蹒跚地走到铁道边”,艰难地爬上爬下的背影,看到这些,“我”“眼泪很快地流下来”,但怕父亲看见,又“赶紧拭干”。对这一“背影”的集中描写,使作品的主题和独特的情调在这个高潮的焦点上形成了。
4.回叙。在描写“背影”后,作者又回叙了父亲一生的坎坷和父子之间感情的微妙变化。这简短的回叙,正是对“背影”描写的补充,它使父亲的形象向纵横铺展,深化了作品的主题。
5.结尾。全文以父亲的来信作结,点出“大去之期不远矣”。这是一个传神的结尾,深刻而曲折地显露出蕴含在父亲形象中的孤寂没落情态,反映了当时灰暗世态的冷漠,给读者留下无穷的回味和联想的余地。
6.节奏。《背影》在紧凑的结构中,还巧妙地运用了几次“流泪”,几声“唉叹”构成了全篇的节奏,使文章呈现出凄冷的主旋律。
无私的父爱,高尚的父子深情,这就是《背影》中“父与子”关系所表达的主题。但如果我们再深入一步,透析这人间的感人剧照,就会发现“父与子”关系的表达意义并不这样简单,在它背后,还蕴含着深刻的历史和时代内容。
父与子的关系是文学中的一个大题目,在涉及这一主题的文学作品中,《背影》是极为突出的一例。它不像其他作品那样,以父子两代人的矛盾冲突来表现主题,而是相反地写了父子在感情上由离而合的过程。这一与众不同的艺术处理,至少与其他作品一样深刻地触及了我国父子关系中的历史和时代内容,除此之外自有它的独特之处。
在我国历史上,父子关系一开始似乎就是一种等级关系。“孝悌”、“为人之本”的道德规范,早就已包含了不可“犯上”的等级原则,“父为子纲”更是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信条。父子的尊卑关系是整个封建秩序的一个基础部分。这就决定了它们最通常的表现形式只能是由等级差别导致感情的对立。阻隔两代人中间的不只是一般意义上的“代沟”,而是整个封建伦理道德。
然而在《背影》里,一种全新的父子关系出现了。一个为官多年的父亲的儿子离家外出之际开始父亲因自己不能送而叫茶房陪去,“踌躇”再三又决定亲自去。显然,他对“那年已二十岁,北京已来往过两三次”的儿子还有着不必要的“不放心”,表现出超出等级之上的真情,深挚的真情。而竟不惜在月台上爬上爬下,且心满意足,可见在他的心中,对孩子的一片深情早已取代了封建伦理所谓的长幼尊卑。
正是在这一点上,《背影》通过一条与众不同的途径,反映了一种在旧道德观念的冰水退潮时,人与人的关系──特别是父子关系中最真诚、最动人的天伦的觉醒。在这种觉醒面前,人们第一次作为一个真实的人而能占有并表露自己的感情。这也是《背影》中父子关系所蕴藏的革命性的历史内容及其思想意义。
与此同时,《背影》也隐含了款款情深的儿女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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